平日里多梳双丫髻、丱发,头发中分绑作两个发团,瞧着乖巧又漂亮。 她伸手拿起一对儿发绳,在头间比划了一下给沈柳看:“哥夫,好看吗?” 朱红的发绳,尾端坠着彩石玛瑙,很是衬人,沈柳点头:“宝妹好看,戴啥都漂亮。” 顾知禧被夸得捧住脸,眉眼弯弯地道:“那我就要这对儿了。” 她正掏铜板,就看见沈柳也在看发绳,日光落在他眉宇间,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整个人清秀而温润。 沈柳少时做苦工,手不多好看,骨节有些粗,他摸着丝绦的湖色发带,想着顾昀川戴该是很好看,只是他长年竖冠,该是用不上的。 顾知禧顺着他的目光落在那条发带上,轻声说:“哥夫,你要买吗?这个你戴好看。” 沈柳笑笑:“我就不用了,簪子够用呢。” 他盘算过了,今儿个赶集拢共有四十二个铜板进账,加上后院儿的鸡也稳定下蛋了,除去平日里吃食,还能余下不少,他再多做些绣活儿,顾昀川每回从书铺回来,还能给他一些……用不了半年,应该就能攒出牛车的银子了。 顾知禧瞧着沈柳,他这回赶集,除了方才的烤饼,啥都没买,就是那饼子,他原本也只打算买三张自己不吃的,还扯谎说不饿…… 顾知禧抿了下唇,轻声问他:“哥夫,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沈柳顿了顿,瞧着顾知禧水润的眼睛,忙偏开头:“没有。” 小姑娘不说话了,只鼓起个小脸儿委屈巴巴地看他,好半晌后才小声开了口:“哥夫……咱俩不是最好嘛。” 沈柳可瞧不得她这个样子,他咬了咬嘴唇:“那我同你讲了,你可不兴和旁的说。” “肯定不说。”顾知禧信誓旦旦,“我嘴可严了。” 沈柳沉默了良久,将小姑娘拉到身边,小声说:“我攒钱是想买驾牛车。” “牛车?”顾知禧皱紧眉,“咱家地小,种菜用不上牛车,买了做啥呢?” 沈柳伸手挠了挠脸:“是想买给昀川的。” “我阿哥?” 沈柳点了点头,将在书铺的事同顾知禧细细说了。 他叹了一息:“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我没敢同昀川说,就想自己先攒着,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愿意去教书,那就得买牛车,手里有银子,心里才踏实。” 顾知禧唇线拉得平直,好半晌才开口道:“他大抵是有盘算的。” 她知晓她阿哥,虽然性子深沉,有话也不愿意多讲,可他既然没咬死了否认,该是有打算的。 顾知禧也觉得教书好,先不说赚钱多少,至少是份正经营生,可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不用担心埋没了她阿哥一身才学。 她看去沈柳,窸窸窣窣声里,伸手将怀里的物件掏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小哥儿手里。 沈柳一怔,低头就看见是个钱袋子,小姑娘自己绣的,桃粉缎子面,上头是荷花塘小鲤鱼,他心口一紧,忙要还回去:“宝妹,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银子。” “我知道。”顾知禧目光灼灼,“咱们这一家子向来不分你我,哥夫你做事周全,想得周到,买牛车的钱我同你一起攒。” 沈柳还是要还回去,小姑娘却板起脸,她气鼓鼓的:“那顾昀川是你相公,可也是我阿哥啊,你咋好不要我钱。” 实在说不过,沈柳将顾知禧的钱袋子拉开来,低头细看,里头装着好些铜板,都是她今儿个卖帕子赚的。 沈柳将铜板倒在手上,数出八个:“今儿个我卖鸡蛋和帕子拢共赚了四十六文,买饼子用去四文,就是四十二文,你给我八个,凑成五十文,这是咱俩一块儿攒的。” “这咋能是一块儿攒的……才拿我八文。” “就是一块儿攒的,买鸡苗、垒鸡窝、喂小鸡,哪样不是一块儿干的,那卖鸡蛋的铜板自然也是咱俩的啊。”沈柳把钱袋子还给顾知禧,“余下的宝妹收好了,哥夫心里有盘算,不消你操心。” 顾知禧咬了咬嘴唇,轻轻接过钱袋子。 可她又想起阿娘之前的话,想着真要买驾牛车少得七八两银子,这得攒到什么时候,她咽了口唾沫:“实在不成,我就和阿娘要我的嫁妆银子。” “这可不行,那是你成亲的傍身钱。”沈柳忙摇头,“再说到时候阿娘定要问你拿银子做啥,你可咋说。” “我就说自己要成亲了。” 沈柳掩着嘴乐:“嫁谁啊,嫁牛车啊。” 顾知禧也跟着乐,笑声咯咯咯的:“嗯,就嫁牛车。” …… 到晌午了,日头悬在天正中,日光铺下一地的金。 市集散场,人群稀稀落落。 第34章 清汤素面 几人一道往家返, 脸上满是喜悦,来时筐子沉甸甸的,归家时已经见空了, 这一趟下来, 都赚了不少铜板, 钱袋子鼓鼓囊囊。 今儿个天好,日光灿烂,山风温凉, 说说笑笑竟也不觉得烦闷,到家时, 已经快未时了。 吉婶一早就和郑松石说过要去赶集, 因此晌午这顿饭郑家叔叔就没回来吃, 又因着郑虎在书房习字,吉婶便跟着一块儿进了院子。 轻轻推开大门,意外的, 正看见郑虎坐在小板凳上洗菜,水声哗啦啦地响,小短手搓一搓菜根, 洗得很是认真。 郑虎听见脚步声,忙抬起了头,欢喜地叫人:“阿娘,你们回来了。” 他自板凳上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叫过人后帮忙卸下筐子, 伸着颈子朝灶房里喊:“川哥, 阿娘和婶子回来了。” 里头应了一声,顾昀川侧过身, 自不多宽敞的门扉向外看去,他点了点头,温声叫人:“阿娘、婶子。” 这时辰,日光正盛,将烟尘照得烟雾般缭绕,沈柳顺着半缕日光缓缓看过去,就见男人着长衫、卷着袖口,不怎么熟练地在扯面。 他腿脚不好,靠着一条腿站不多稳当,实在站不住了还得用手撑住灶台。 沈柳立在门口,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顾昀川……这是在做饭? 寻常人家,汉子多是不进灶房的。就算是逢年过节做排场,也顶多搭把手烧上一两个菜,况且顾昀川腿脚不便,咋会做饭呢。 沈柳快走了两步进灶房,许是知道小哥儿过来了,顾昀川抬头看向他,温声道:“回来了,累不累?坐凳子上歇会儿。” 只是一个寻常的晌午,日光温热、山风卷云,男人一句平常的“回来了”,让沈柳喉口发堵、眼眶生热,心口满满胀胀的。 他看着他,便觉得树有根、鸟有巢,而他……有家。 沈柳轻轻应了一声,快走了几步到顾昀川身边。 也顾不上身后许多双眼睛还看着,他贴得近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