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粘土还要准备几日,到时候烦您来家里帮忙,就按照市价算工钱,多多费心思。” 工钱……范大愣了好一会儿,左右邻里做活儿都是主家出泥料,管一顿中饭,他们负责出力气,可顾家竟是肯给工钱的。 既然给工钱,那啥样的劳力找不着,又何必是他这样一个不相熟的庄户。 范大看去赵春梅,又看去顾昀川,心里头说不出的感激,他皱了皱鼻子,哑声道:“多、多谢。” “是我们劳烦了。” * 这几日,因着买了小黄牛,家里起了大变化。 盖牛棚、打车板,缝制放在舆箱里的褥子、软垫,很是忙活。 这垒牛棚得用到不少黄泥、粘土,眼下正值寒冬,又才下过雪,顾家劳力不多,不好上山里采泥料。 实在没法子,只得花上些铜板到泥瓦匠那里买些现成的回来,一听说这些,范大硬是驾着牛车,进山里挖了好几筐子。 那会子,还不到约定好要垒牛棚的时日,赵春梅正在屋里做绣活儿,听见叫门声,她忙出去瞧,就见范家汉子站在大门口,车板子上一筐筐的全是泥料:“婶、婶子,我先运、运过来,过几日好、好用。” 范大怕棉衣脏了不好洗,脱到一边,里头只穿了件厚布短褐,好在他身子骨硬朗,干力气活儿又浑身是汗,倒不觉得多冷。 不多会儿,院子里就堆满了黄泥,赵春梅满眼惊讶:“这些都是你拉回来的啊?” 汉子笑得憨厚:“山、山里头挖的,也好省些铜、铜钱。” 范大做活儿踏实稳妥、不偷懒,牛棚交给他,家里人都放心。 他白里来,夜里走,常常晌午饭扒拉上两口就又到后院儿继续赶工,可垒牛棚急不得,得挖地基和排水沟、竖木柱搭框架,还得夯土墙、编茅草屋顶。 一个人忙不过来,顾家人便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跟着一块儿干。 顾知禧垒过鸡窝,夯土墙学得很快,才半日就已经有模有样;沈柳有身子做不得力气活儿,又怕风寒着了,就在屋里编茅草屋顶;赵春梅负责灶火饭食,给大家伙都喂得饱饱的。就是顾昀川和郑松石下工回到家,也会干上一会儿, 本来小半个月的活计,几个人力气往一处使,竟是赶在车厢板子交付之前,牛棚就垒得差不离了。 那日傍晚,范大瞧着垒好的棚舍可是高兴:“现、现下天冷,山风大,吹、吹个三五日就能干透,到、到时候就能使了。” 远山晚霞漫天,和着呼啸的北风,是山里肃杀却温柔的冬景。 顾昀川将范大叫到一边,同他说话儿:“本想着牛棚好不容易盖好,留你吃顿饭,可你家中夫郎等着,我又不好强人所难。” 在顾家干了这般久,俩人慢慢熟络起来,范大知道像他这种苦劳力,平日里是很难同这些读书人有交情的,他本以为顾昀川这人孤高、难相与,却不想竟是个穿着长衫,就同他一道夯土、抹灰的人。 范大搓了搓被风裹的满是裂口的大手,好半天都说不出啥。 顾昀川笑笑,将钱袋子放到汉子手里:“这些日子辛苦你,若来日家里安顿好,你闲下来,我请你吃酒。” 银子的事儿是家里一块儿定下的,范大自山里背了几筐子的土料泥料,他虽从没提过银钱,可这来回一趟少得一天,又凿山挖土,尤其冬日河枯,粘土最是难弄。 沈柳向来心肠软,本还想多给些鸡蛋,可他想着不如给银子,范家真缺东少西了,自己采买就是。 范大捧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心里头踏实,他也没拉开来瞧,直接揣进了怀里:“好,等、等实哥儿大一些,您家若、若不嫌弃,我带、带夫郎上门道谢。” “说什么道谢,只管过来串门。” 范大笑起来:“好,串、串门。” 临走前,范大又看了眼小牛,这小家伙倒是心宽,到了新地方能吃能睡,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圆脑瓜,收拾好工具,背上筐子出了门。 顾家人都出来送他,范大有些不好意思,忙摆了摆手:“外、外头冷,都回吧。” 他拍了拍黄牛肥硕的屁股,黄牛低低哞了一声,抬蹄前行。 待到顾家的房舍越来越远,范大才将怀里的钱袋子掏了出来,灰蓝的布面,连点儿花纹都没有,他拉开抽绳,定睛一看,里头竟是塞了一小块儿碎银子。 他干了八日的活计,按照市价,满打满算不过一百来文,可这里面加上那块碎银子,少得四五百个铜板了。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家里穷得紧,小牛算是贱卖,可顾家却又将这部分差额给补齐了,他眼眶子通红,再忍不住,伸手抹了把眼睛。 * 寒冬时日长,日子虽难熬,可却有盼头。 驾上牛车这一日,全家人都可是欢喜。 舆箱是请镇子相熟的木匠师傅打的,榫卯架起的车骨架,密实不透风,很是结实。 又是用的上好的榉木料子,防风耐潮,仔细些用,小十来年都不成问题。 这几日家里人都忙着搭牛棚,倒是没啥时辰缝软垫,赵春梅就将之前的褥子拿出来凑活着用,铺了好几层,倒也厚实软和。 吉婶又送了条盖被,虽都是拆的家里用旧了的褥子、被子改的,可是棉花重新弹过,盖在腿上扛风又保暖。 从家到书塾这一路时辰虽不很久,却得过土道、石子路,很是颠簸,沈柳有了身子,还是小月份,不好冒着寒风送人,今儿个驾车的活计就落在了顾知禧身上,小姑娘自小跟着赵春梅春耕秋收,驾牛车可谓得心应手。 院子里,小哥儿丧着个脸,不多高兴。 自家夫郎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性子,顾昀川瞧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满眼的心疼。 第52章 糯米腊肉饭 顾昀川知道沈柳想来送他, 将人搂紧了:“相公又跑不了,送与不送还不都是你的。” 沈柳听得脸红,头埋在他胸口:“可这是头回驾牛车, 我想去。” 大手摸了摸小哥儿平坦的腹部:“等生了, 日日叫你送, 又不急这一时半会。” 因着怀了孩子,沈柳脾气变了许多,以往鲜少闹气, 眼下却总也忍不住,有点不如意就皱巴起脸, 可顾昀川从没恼过, 只搂着他温声哄。 小哥儿气了不多会儿, 就觉得自己过分,男人一面要教书,一面还得照顾他的情绪, 他咋能这么不懂事。 沈柳哽咽起来:“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总忍不住发脾气。” “哎呦怎么还哭了,那相公哪还有心思教书, 只管惦记着你了。” 顾昀川笑着亲他,从发顶到额头再到脸颊,最后是他发红的眼睛:“又不怪你,有了身子是爱哭, 可我不在家时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