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下的周叔推着“火爆鱿鱼”的小推车正出门,黎雾的脊背贴在狭窄楼道的墙面,给他让开了道。 周叔笑呵呵:“谢谢小雾啊。” 黎雾想到了什么,就亲切搭了话:“周叔,还是你推荐的那家送海鲜的靠谱,鱿鱼须都很大,常给我爸配送的那家,前几天送的梭子蟹斤两都不足,我们都不想要了——这阵子鱿鱼、海贝都在你介绍的那家拿。” “……哟,可别说了,也不知道他家是咋了,我上次拿货也缺斤少两!”周叔同样观察薄屿,“哈哈,谈男朋友了?” 黎雾还没说话。 周叔又道:“——啥时候带你男朋友,跟你和你爸妈吃吃那做生意的苦去!小雾啊,你心肠善良,可得找个靠谱的,知道不?” 说着,就蹬着三轮车走了。 薄屿慢吞吞跟上了她,闲闲道:“你在你家这儿还是大明星呢。” “……什么呀,”黎雾带他上楼,“是我爸妈人好啦。” 薄屿就是轻笑,从方才那些往事里,他的心情好似明朗了不少。 “薄屿。”黎雾兀自往楼上去,嗓音回荡在楼道里,显得清亮。 “嗯?” “你刚和我说,你总是给别人……机会。” 薄屿淡淡:“我爸。” 黎雾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嗯对,你爸爸……” 薄屿笑:“怎么了,你是还听我说他吗?” 黎雾叹了口气打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呢。” 薄屿停下脚步:“什么机会?” “你……” 这次轮到他强势劫走了她的话,仍笑着:“你也不是没听过,别人都说我是残废吧。” 楼道狭窄,墙皮完全脱落了,潮气四溢。 灰蒙蒙的青苔色向上攀爬,墙上贴满了牛皮藓似的小广告,空气中甚至泛着些许垃圾的腐臭味道。 完全掩盖不住。 时日久远。 薄屿独自生活在射击训练营的那些年,大抵是他认为居住条件与环境最恶劣的情况了,涉身于此,竟还有些怀念。 斑驳的光线,从一斗玻璃破碎了大半的小窗,忽明忽暗折射下来。窗外绿影婆娑,树叶随风沙沙作响。 女孩子随着他的话,就那么定定地立在了楼梯之上。她完全没逃避他口中的“残废”二字,只是那眉眼坚定,微垂下蝶翅般稀落的睫,如此注视他时。 好像连周遭这破败不堪的环境,都不知不觉忽略掉了。 过去,在训练营的礼拜周,薄屿偶尔会跟着信基督的教练,去教堂听一两次的诵经课。毫不夸张讲。 此时的她,伫立在他眼前,她的神情太过纯粹,丝毫不掩饰那些对他的怜悯,同情,或是其他的什么。 让他都不忍再去开口亵渎破坏。 黎雾心底微微地抖,看着他,张了张唇:“不是的,薄屿,我是说……” 薄屿也半仰着眸子,淡淡牵起了唇,迎视上了她这般的同情。他明明很讨厌这样的同情。 很讨厌。 可是朝向她的这个角度,好像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深切感受到,窗口的阳光这么铺天盖地的打落在他身上。 像是有千万只蝴蝶,钻入他心口。 “……薄屿,” 黎雾还是力图每个字让他听到:“你有没有给过你自己,哪怕一次的机会,让你变得快乐一点?” 此处静谧。 楼道里隔音很差,锅碗瓢盆撞击的动静,夫妇争吵,小孩哭闹,情侣嬉笑,楼下遮阳棚下把象棋重重甩在桌面的愤怒,都能听得清晰。 他与她之间,却好似只有这午后四点时候,燃烧正烈的阳光,在温和地,缓慢地流淌。 风在流淌。 薄屿微微牵起唇,仍淡淡笑,“你是这么希望的吗?” “……嗯,”黎雾说,“你得试着给自己一次机会,薄屿,不要总给别人机会来伤害你了。” “这样吗。” “算了,你还是当我瞎说吧……”黎雾自认为,她不是个多爱管闲事的人,匆匆转开脸。 继续抬着步子往楼上去。 不如就当她多嘴好了。 他和她,分明,的确是两种不一样的人生。哪怕他跌入泥沼,大抵,也是她所无法想象与企及的。 她不喜欢说教别人。 可是。 “……可是薄屿,”她的声音遥遥飘上去,近乎微弱,“我希望你能开心点儿的。” 迎面又遇到了张阿姨。 昨天,黎雾妈还和张阿姨小吵了架,这么面对面了,张阿姨的脸上顿时就有些尴尬。 黎雾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小雾。” 张阿姨叫住她。 薄屿双手落在口袋里,默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这么一路上第几次,手机又开始不断地震动。 与方才一样,他却只听到,女孩子清澈的嗓音在头顶上方的楼梯上回荡着。 “啥时候去深城啊。” “明天晚上的车。” “我听我加张樹达说,你去深城的长维?是这个企业吧。” “对。” “好啊好啊,哎呀……这单位当时张樹达的简历人家都不要的,”张阿姨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小雾,阿姨有时候和人聊天……也不是那意思,你别往心里去。让你妈也别生阿姨气了哦,你看看,咱们这小区里,这周围,就属小雾最优秀啦。” W?a?n?g?阯?F?a?布?Y?e?ì?f?????é?n???????2?5???????? “阿姨,我妈不会的,张哥还说让我尝尝你家月饼呢,你也别往心里去,不然我走之前都吃不到啦。” “哈哈,好啊,阿姨晚点给你送去!爱吃啥馅?” “都行。” “去深城了,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啊。” “嗯,谢谢阿姨关心。” 几个工人师傅在门口等得不耐烦。 月底了,店里今晚开门之前,照例要盘这月的账。黎雾她爸给她妈从理疗所接去了店里。 家里今天就全交给了黎雾,不要她过去了。 黎雾过去了,赶紧说:“不好意思,等久了。” 想说给工人们买了水犒劳,发觉自己又是两手空空。不知什么时候,那么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又被他给接走了。 没见他再与她上来。 黎雾心想,他是不是不高兴她那番话走了,再回头。 那么一道直挺挺的身影,逆着光,落入了她的眼底。 眼见他转过楼梯拐角,要往上去。 黎雾很难说自己心里不是庆幸,招了招手,出了一声唤他:“……薄屿,这里。” 他朝她过来。 三两个安装工人,甩着湿哒哒的臭汗衫,靠在墙边抽烟。 电话里听着是个年轻姑娘,已有了想调侃几句的冲动:“哎哟,妹妹,没想到人你比电话里的声音还漂亮哈!真是人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