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修真者,不是普通人。”封赤练打断了系统的话。 “我的修为应该提升更多。” 在系统沉默的白噪音中,她走向尸塔。 把榫卯在一起的木头拆开是很难的事情,把榫卯在一起的人拆开也是。 封赤练把整座塔拆完时,天已经微微地白了。两人高的尸塔铺了满地,她几乎找不到站立的地方。 封赤练借着微弱的天光翻看每一具尸首,终于在靠上的位置找到了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人。 她怀里抱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和身后的男人折在一起,两人用后背挡着另一个孩子。 被挡住的那个已经被压得变形,封赤练看不出他的形容 。一家四口扭曲地紧紧焊死在一起,已经变成青灰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封赤练默然地看着他们,从怀里的老守城官给她的袋子中摸出四枚铜钱,塞进那个女人的手里,然后小心地拔出了她发髻里的铜簪。 人太多了,让尸体不被野兽糟蹋至少需要离地两米的距离,人数让挖墓坑埋葬他们变成难以完成的事情。 杀戮带来的肾上腺素上升缓慢褪去,封赤练有些蹒跚地在满地尸体里走着。 这些人她其实一个都不认得,这些人她仿佛每个都认得。 那个在她脚边,脊背反折的让她想起县衙门前总给人馄饨加胡荽的小贩,那个扑在土地里的和这几天天不亮就在墙根下喊磨刀的匠人有些相似。 她感到冷,她感到痛苦,被吞进去的死气给她一种消化不良的错觉。 封赤练自己也想躺下,躺在这满地的尸体里。 在这个瞬间她清晰地知道如果贺仙人没有被杀死,淡河县城的结局就会是这样,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会真的变成他们。 她再一次杀了人。 再深思熟虑千次,她还是会杀这个人。 最后封赤练只能清理出一个圈,焚烧掉了所有尸骨。 当白日升到最高处时金眼睛的女修独自离开了上庄村,她身后只有无边无际的黑与白。 被半截埋在地里的贺仙人目眦欲裂地盯着村庄,焚烧后的灰烬扑在他肿胀的脸上。 “没找到您女儿。”封赤练说。 她回来时日已西斜,仍走北门。暮色下老守城官仍在岗上,一块顽石一样望着她的方向。 她下马,站定,从身上解下包裹,走到他近前去。 老守城官空咽了一下,眼光垂落下去又抬起来。“怎么说?”他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问出这一句。 “村子空了,大概是寄信回来不久之后人就都走了。我去的时候只剩下几个不愿意外迁的老人。”封赤练说,“我问他们彤娘子去了哪里,他们说月中他们一家子就北上了。” 她从袖中拿出擦干净的铜簪:“这是她留下的,说如果阿父来寻她,就向阿父说,他们去北方避难了。家里人都熬过了疫病,只有一个孙儿体弱没撑过去,您不要太伤心。” 她把铜簪塞进他手里,老守城官慢慢坐下去,双手捂住脸。 好哇,好哇,还有人在就是好事。他哽咽着,后背塌下去,重重地用袖子抹脸,抬头看着灰黄不清的天。 封赤练从怀里拿出包钱的布包:“钱没能送到,还给您。跑腿传话的钱我拿走了,您也不欠我什么人情。” 老人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女郎!这钱老汉留下也无用了,你拿……”拉却拉了个空,封赤练骑马径直向城内去了。 老守城官在地上呆呆地坐了一阵,拆开包裹。 一吊钱还完完整整地在那里,零散的铜钱里,不多不少正少了四文钱。留下的两个活口审讯结果出来了,都咬杜凌瑶。 第36章 忤逆 十一月十三,是个好天。 沉州在国土南部,但这不意味着它冬天不冷。它不仅冷,还湿,不仅湿,湿气还钻骨头。很难想象这地方风湿性关节炎会有多么高发。 所以,在这样一个晴好的,干爽的,北风不抽人耳刮子的冬日里,所有人都因为适意而有些懒散。 自从明府患病以来,小厨房就换作封赤练来管了。 说是她准备吃食,但见识过她那一锅加薪鸡汤的人都不会放任她亲自动手,最多就是做菜之前给她过过目哪些不适合吃,做完菜之后给她看看,再加点药粉制成一道药膳。 裴纪堂私底下问过她加的是什么药,“板蓝根,”封赤练说,“横竖吃不死人。” “你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神医人设。”系统暗暗地吐槽。 什么神医,神什么医,她不是兼职百科全书和容嬷嬷的赤练先生么? 太阳好,府里的下人们都猫在暖处晒太阳,有带了博戏玩意的也悄悄摸摸地赌两把。 裴明府不爱见这东西,但也不管下人玩,如今他病着,更没有那么多禁忌。 炉灶上还煨着给明府的药,但没有关系,方才刚刚有人去看过了火,药还要再煨一刻才好。 只要他们不出了差错,也不用那么死心眼地非得守着这一炉子药不可。 毕竟,赤练先生不也躲了懒,没在伙房么? 在这安宁祥和的日光之下,在不时轻轻吹起的,并不砭骨的微风之中,有人悄而无声地来了。 来人身上一件半旧的袄,里面的填充大概很久没有清理更换,有些结块了。 他怀里抱着一捆柴草,走路趔趔趄趄,口中含了什么东西一样含糊地喃喃咒骂着没人愿意搭一把手。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抬起头——也只是抬了抬头而已。确实有人心善地想丢下手里的骰子去帮帮忙,但立刻就被同伴拉住了。 “别去,岂是只有一捆呢。你上去帮忙了,他就把活计全丢给你了。横竖领不了赏,坐着,坐着。” 于是他们又猫了起来,谁也没有留意那个穿着半旧袄,把脸埋在柴草中喃喃咒骂的仆役究竟是什么人。 转过一个转角的瞬间,他利落地放下了那捆柴草,卷起外袄塞进里面,身形立刻改变了。 他从一个邋邋遢遢不起眼的仆役变成了另一个邋邋遢遢不起眼的仆役,任谁看过幞头下的那张脸也不会产生什么深刻的印象。 他飞快地穿过庭院,手里还嘟嘟囔囔地念着什么,数着什么,一副无精打采又忙碌,不想让人搭话的样子。当来到伙房前时,他停下脚步,用肩膀推门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灶上药还沸着,满屋的药气。那貌不出众的仆役凑到灶前,摸了摸袖子,从里面摸出一个纸包来。 他的主家已经不能再等了。 从西南边的那位王爷确定了动向开始,县衙里留的人就开始暗暗向那县令的饮食中下附子。 附子有毒,可杀人,但若是只是一点一点地放,人呈现出来的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