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怔怔地看着二者抵牾,纠缠,最终双双灭失在半空中。 雨随之落下,细密地沾满封赤练的头发,衣服,远处的天空露出一线白色,天要晴了。 她闭上眼睛,倒在雨水里。 第二天早上城外的军队退了,涨水的淡河也恢复了枯水期的样子。 冯家没什么话好说,该下狱下狱,该定罪定罪,在危机过去的空隙里,所有人兜舒了一口气。 也有人记得在夜里突然失踪的封赤练。赤练先生那是突然去了哪呢?他们犯犯嘀咕也就作罢。 而被嘀咕的对象正在养伤。 一个县衙三个病号。裴纪堂余毒未清,半天强撑着身体工作,半天躺着养病。封鸦鸦被吓着了,又开始发起烧来,捧着姜汤听裴纪堂和封赤练一唱一和地骂她胡闹。 封赤练刚刚突破回了筑基后期,被雷打了个半死,实打实感受到老天爷对杀生道的爱意。她一遍牙酸年末还有一场劫雷等着,一边纠结一个问题。 那近千道金色的光线究竟是什么? 她问系统,系统说不知道,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可以归结为宿主你福大命大不然横竖死在最后一次劫雷上。 封赤练只当它在说废话,她回忆那光线的金色,在心里隐隐约约有点估计。 那颜色非常像是“BUG面板上”数字的颜色。 但她没法考证这件事了,当她打开自己的面板时,BUG面板上的数字又变成了那个灰色的0,在她没看的这段时间里或许发生过什么变化? 毫无疑问她把它漏过去了。在当前这个关隘,她分不出手去细究。 +事情太多了。 战后的城墙需要修葺,受伤和死亡的士兵家属需要安抚。 封赤练被封鸦鸦牵着找到了那个保护她的女人,她有一张她熟悉的面孔。 黄三玉,那个胆怯的,不敢上公堂的女人,怕她黄色眼睛而不敢跟她说话的女人,在那个深夜保护了与她没有干系的女孩。 浆洗铺子的老妪收留了黄三玉的儿子,县里赞扬她勇毅,给她置办棺椁与她丈夫合葬。 婴儿的哭声一遍一遍敲击着云霄,封赤练在这哭声里感到虚弱和晕眩。 仙人是不会感到虚弱的,仙人总是强大而傲慢,可她现在觉得自己无比虚弱。 十二月渐晴的天幕下,一道快马向着正逐渐恢复平宁的淡河城跑来。 骑手衣上满是尘埃,马向外吐着沫子。城防官伸手要拦,骑手立刻扬起鞭子作势挥向他。 “传襄溪王殿下谕!” ※ 如?您?访?问?的?网?址?f?a?布?页?不?是?ì????ù???é?n?????????????????ō?м?则?为?屾?寨?站?点 “淡河县城县令裴纪堂,即刻动身前往觐见述职!” 第38章 白蝮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喉咙哽住,舌头打结。 封赤练的气质变了,那个无声无息坐在角落里的女人站了起来,嘴角带着散漫的笑意,眼睛却摄人地扫视着。 仿佛是一脚踢开了道旁的山石,其中却窜出一条丈余的蟒蛇,直着脖子吐红信看人。 “神医”消失了,“赤练先生”消失了,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向所有人直白地表露出来一件事—— 她是个会杀人的人。 封赤练问了几嗓子,没人动。于是她自己走过去,绕开那瘫倒在地面带土色的发言者,把峨眉刺从墙上拔下来戴回手上。 铁器在空气中震颤出细微的嗡鸣,刃光照过其他人的脸,他们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跟着一起颤鸣起来。 “我不降,”她看向身边人,“但我尊重各位,咱们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如果想降的人多,那我无话可说。” 她身上一瞬爆发的杀气收敛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温和,周遭的人慢慢从窒息感中恢复过来。 “赤练……先生是裴明府的贵客,”有人迟疑地顺着她的话说说,“但到底没有实职。即便是淡河县城破,您也不一定会被牵连。” 她轻轻哼笑起来。 “裴明府把这里托付给我,若是城破,那就是我失职,我自尽谢罪。” 一句话撂在地上,所有人都被激得一悸。 “但我死之前,肯定会把账算清楚。诸位谁主降,我就上到令高堂,下至令郎,杀了你一家老小。” “好啦,来表决吧——”她笑微微地下了结语。 “——让我看看谁想投降!” 不降,全票通过。 赤练在几秒钟内成为了主心骨,文明在野蛮之后,权力在文明之后,但野蛮在某些时刻能崩毁一切。 而在所有人恐惧的,试探的,思量的目光中,封赤练正努力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就像刚刚那个人说的,水到底是从哪来的? 涨水的只有一条河,不像是汛期改变,河里的水就像是从天上来的一样蹊跷。事出反常有妖,没有妖便有仙。 这条冬天莫名其妙活跃起来的河流,背后说不定有上次那个人的同行。 “这件事我会解决,”她说,“拿我的性命担保。” “外面叫阵的时间是三天,我只需要两天。在两天之内,我会处理完这件事情。” “你们要做的只是守好这里,两天。” 这件事按道理得让裴纪堂知道,但封赤练觉得瞒着他更好。 一个病得爬不起床来的病人对解决问题没有益处,告诉他也只是让病情更严重。 府内的其他仆人都被换掉,封赤练把鸦鸦暂时推上了照顾病人的岗位。 “别那么死心眼,”她对封鸦鸦说,“让你照顾他,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先保护好自己。” 她对城内撑三天不降没有任何信心,即使有“杀你全家”这种恶言在先,那群书生也不一定能顶住底下人带来的压力。 实际上两天也是往多里说的,这座城能撑住不从内部坍塌的时间,至多只有一个昼夜。 淡河从中午开始涨水,黄昏时河道已经像是夏日一样溢满,西向的晚霞坠落在这条银龙的背上,反射出艳艳的光彩。 驻守在河边的臧州军一个半时辰一换岗,柯校尉下了命令,所有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卫这条河三天。 大冬天涨水的河流闻所未闻,有好事的在站岗时会向河边凑得近些,看看这仿佛天降一样的河水有什么不同。 而更多人只是像是磐石一样沉默地站着,在心中咒骂神经病一样的第五特和神经病一样的柯伏虎。 臧州多矿产,第五特的封地因此而富庶,但这富庶和封地上的平头百姓没有联系。 那位好色而崇信方士的王留给他们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徭役和征敛。当臧州人抬起头时,他们看到的不是晴朗或阴翳的天空,他们看到的是一只即将落下来的大手,时刻准备把他们拎起来挤压出最后的油脂。 有人反抗,但没人取得胜利。狸子的狡猾和狼的贪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