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在普吉岛海水漫过口鼻的淹溺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那次沈既欲不顾一切地将她救起,所以真要算起来,小时候明明是他救过她的命。 而这次,沈既欲选择冷眼旁观,很平静地看着她。 耳边楼梯上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又僵持数秒,宋再旖倏地松了手。 手臂被她紧抓又甩开,沈既欲似笑非笑地倒退两步,两人恢复正常的社交距离了。 宋再旖擦着他的肩就要回教室,刚走出几米听见沈既欲在身后说:“你不就是想让她顺利高考么,以后多我一个,跟你一块儿给她保驾护航,不好吗?” 就像,从小到大他们一起救助过的很多小猫小狗那样。 虽然大多数时候沈既欲都是吊儿郎当站在旁边的那一个,可往往罐头和水是他买的,宠物医院是他送去的,好几次领养后续是他跟进的,他无声地打点着很多事。 虽然这个比喻不恰当,但理就是这么个理。 宋再旖明白他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她脚步没停,回他两个字:“不好。” 沈既欲凝视她远去的单薄背影,扯了下唇角。 …… 当天放学宋再旖也没有等他,沈既欲到七班门口的时候,教室里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值日生在做最后的清扫,猛地抬头看见他,愣一下,然后犹疑地问他是找人吗。 沈既欲望向宋再旖那张早就空掉的课桌,几秒后摇头说不是,又在转身要走之际反应过来闻栀桌上还摊着书,脚步缓顿,身后紧接着传来一声他的名字,像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闻栀确实在等他,她说:“沈既欲我们聊一下。” 沈既欲有些意外地挑眉。 放学时分,白日的喧嚣和浮躁全部褪去,除去高三部偶尔还有人走动,整栋教学楼都静,所以他们俩哪也没去,就站走廊上,沈既欲懒洋洋地倚在墙边,垂眼盯着这会儿仰脖看他的闻栀。 一米六刚出头的个子,半张脸笼在被他遮挡的光下,面无表情,或者说是木讷,下午被人欺负成那样都没见她有多大的情绪变化,之前在饭店被烫伤也是,除了皱眉再没旁的反应,沈既欲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勾着笑问她要跟他聊什么。 得他这么问,闻栀也不废话了,直接开门见山地答:“宋再旖后来回教室情绪不太好,我不知道她把你叫出去说了什么,但我想请你找机会跟她说清楚,你没给我送任何东西,别让她有误会。” 闻栀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宋再旖,耳廓被风吹得通红,莫名狼狈,比平时更加沉默,像是陷在某些情绪里面。 沈既欲有片刻没说话,似乎在思索回忆她的前半句,可到头来却玩世不恭地笑问她后半句:“她误会什么?” “……我和你的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沈既欲立即反问,身子前倾,朝闻栀笑得很浑:“我喜欢你,我想追你的关系?” 这话落下,闻栀万年陈潭般的脸庞终于炸起一圈涟漪,似是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同时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离被他压制的这种感觉,可她能逃到哪儿呢,窄长的走廊,身后就是冷硬的瓷砖。 她只能摇头苦笑着乞求:“沈既欲,你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行不行?” 又是开玩笑。 沈既欲听着,嘴角的弧度一点点绷直,面上眼里的笑很快收得荡然无存,没骨头式靠墙的身体也徐徐站直,他点头,“行,那来说点正事。” 闻栀的心脏又是狠狠一揪。 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沈既欲陪她的插科打诨到此结束了,是意识到刚才的所有不过是铺垫,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正题,是直觉沈既欲将要说什么,要跟她摊什么牌了。 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攥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既欲开口叫她的名字,掷地有声的两个字,问:“那道大题的分数去要了吗?” “我们班数学老师下午外出参加调研活动了,不在办公室。” “那数列求和的题改出来了吗?” “嗯。” 沈既欲就看她,眼里有着指向性很浓的“你看”两字,然后说:“宋再旖教给你的未必就是最优解。” 好了,到了这里,那层在三番两次对视中蒙着的窗户纸彻底被撕开了,闻栀也算是幡然醒悟,下午沈既欲那些强烈的暗示究竟是什么了,他眼中自己正走的迷途又是哪条了。 而后沈既欲继续补一句:“如果真要挑一个人喜欢,试着喜欢我应该是你当下最优的选择。” …… “是么?”可也正是想明白了,才像是有了底气般,闻栀抬头,不卑不亢地看向沈既欲,“或许你说得很对。” 她音量不大,还有些轻飘,却字字坚定:“如果你是发自内心地想帮我,如果你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我的人,就像今天这样,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她也不过是个最最普通的女孩儿,甚至某种程度上不如年级里那些敢于肖想沈既欲的女生,她习惯了低头走路,降低存在感,直到变成荒野里最不起眼的一棵小草,可当有光照下来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沈既欲真的知晓她全部的痛苦,然后当众给她袒护,私下给她关怀,那么闻栀想她一定会无可救药地沦陷,然后成为他众多暗恋者中最安静的一个。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可惜你不是。”闻栀说。 宋再旖是。 沈既欲听懂了她没有言明的这半句,良久的相顾无言后,他失笑:“闻栀,你也就只敢对我这么硬气,是吧?” 第30章 SEV我睡得比你晚 这件事过后年级里持续议论的有两件事,一是沈既欲和闻栀的关系,二是沈既欲和宋再旖的关系,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绕不开沈既欲,这个人又轻易将自己置成了话题中心,而没过两天,月考剩下几门选科分数相继出来,排名跟着出,沈既欲又以另一种姿态站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中心。 他凭借语数英的绝对高分击碎了宋再旖的翻身之仗,空降年级第一,同时总分在物化政的科目组合里遥遥领先。 到那个时候,一中很多人才算终于对沈既欲的牛逼有了实感,知道他骨子里的狂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家里那点钱堆出来的,他是真的有点东西。 毕竟学生时代,分数为王。 叫人不服也得服。 偏偏宋再旖不信这个邪,初中三年,沈既欲就没考进过年级前五,虽然掉不出前二十,但最高不过第八,考个试跟玩儿一样,没道理转去南城读一年多,改性了,浪子回头了,可第一也不是谁随随便便想当就当的,所以那时的本能是想去看看自己和沈既欲差在哪儿。 笔“啪”的一声搁落桌面,惊得旁边闻栀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