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他出生在并不那么好的成长环境中,那些阴霾从他身上一拂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看起来依然明亮、鲜活,抱着胳膊轻飘飘道:“长官,有人给我送花。” 佘歇再次顿住,和霍持对视了一眼。 少有人这么跟赫琮山说话,上校毕竟是上校。他们形容不出来这句话中蕴含的想得到的处理方式,不像求人解决麻烦,像在……向人告状。 赫琮山“哦”了声,黑沉眼眸从索弗身上移开,倒是不明晰地笑了:“你答应了?” 瞿清雨深蓝眼睛定定望着他,客气询问他的意见:“你希望我答应?” 佘歇后背悚然。 赫琮山站起身。 高等级Alpha的身高够高,手臂肌肉紧绷,起身时遮挡住背后一大片落地窗。夕阳西沉,暮色涌上,这一场景太熟悉——在某个上校告假的易感期,夕阳绚烂地从另一侧坠落。 佘歇瞳仁微末地缩成一点。 军队的长官天然独立于政权,索弗来之前就被再三警告不要招惹军部的Alpha,那些Alpha天然疯,会在任何时刻开枪,带走他尊贵的头颅。他干咽了咽口水,并不想将性命留下,又心存侥幸,认为只是一件小事:“上校,这都是误会,误会……” Alpha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他的信息素等级实在太高了,带来的压迫感无差别攻击了每一个人。张载极有先见之明地拉开了窗,狂风卷入,索弗仍然双腿打颤。 他一心认为是当众求爱这件事触动了军队法规,天知道《士兵守则》有七千多条,《军官行为准则》有一万零三十二条,军队管理严苛,交由军事法庭裁决一切违纪行为。 索弗只对他们受到的优待有感受,此刻也不由得唾弃起这些冰冷的法则,连人的情爱都要一一训诫。 在诡异寂静中,Alpha军官摘下衣襟上那对神圣的橡树叶领花,冰凉色泽在他手中一闪而过。他对自己身边的Beta青年说:“来。” 他说话一向不喜欢说第二遍,他有非常多需要交待的事,《士兵守则》中有一条是“无条件服从你的上级,无条件服从军衔在你之上的Alpha军官的指示”,为了避免耽误彼此时间。 佘歇再次停顿。 他左侧的Beta青年很轻地笑了:“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吗?赫琮山。” 迟钝如霍持都意识到不对劲。 赫琮山仍没有动,耐心解释:“你身上有其他Alpha的味道,我未必会控制住自己。” 瞿清雨半抬头看了他一眼,判断了一下他话中真假。很快,他意识到赫琮山应该确实处于某种并不稳定的状态,因为除他以外的所有Alpha都两股战战,冷汗直滴。佘歇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脸上有朵花。 赫琮山静静地等。 唐陪圆估计是受不了,这位掘墓人并不想真的在今晚就躺进自己的坟墓,于是他推了把瞿清雨:“你……我操!” “……” 瞿清雨走过去。 他走得慢,在羊毛毯上踩下一串陷进去的痕迹。冷风吹得他胳膊上鸡皮疙瘩一阵阵往外冒,他隐约意识到什么,而这一段路太近,并不足以让他想出应对的办法。 他在离赫琮山还有一个桌面的距离停下,和对方占据两侧,他手指撑在桌面,想了想问:“难受?” 又小声告状:“是他的错,他离我太近了。” 赫琮山隐隐笑了:“是他的错。” 美丽本身没有错。 瞿清雨绕到他身边,离他近了,又说:“我过来了,你要——”干什么。 整块玻璃面板停在一片浮动冰川前,Alpha军官低头,用足以镶嵌进骨血的力道抱他,在一片寒凉中狠狠吻下去。 Beta无法被标记。 他身上有其他Alpha的味道。 即使一遍遍注入信息素,依然会有无数觊觎者找上门。赫琮山清楚他有多美丽,那种美丽混杂着最欲望和最青涩的矛盾感,令任何见过他的人生出卑劣肮脏之幻想。 实在是…… 令人不安和绝望。 被完全掌控的感受并不好受,而瞿清雨闭上了眼,他眼皮在轻微颤动,无声地张了张嘴。 赫琮山听见他说:“辛苦了,长官。” 第31章 人能轻易感受到爱。 暮色涌入,桌面体检报告单被吹得哗啦作响。 佘歇走出军官室一段距离,没忍住回头,正好听见Beta青年问医务室的医生什么问题,他瘦削得过了,腰窄细的一截,半侧过身体听人讲话,同样的作战服穿在他身上腰是腰腿是腿。走廊上风大,零星字眼灌进耳中。 佘歇收回视线。 他们并不相熟,佘歇对他的印象却很深,少有Beta能跟上训练营的进度,往往在第一波就会有不少人退出,Alpha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原因是他们天然拥有更强横的体魄、更高的智商以及更快的反应速度。人无法通过努力克服先天差距,却能够缩小——这是他们最初进训练营时当时的教官告诉过他们的话,少有人能做到,而对方实在太不同。 佘歇清楚赫琮山会被什么吸引,他明白大部分的Alpha会被什么吸引。走廊上狂风在某一刻停止,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令他在刹那间转身。 “佘歇。” 佘歇条件反射:“长官。” 赫琮山关上窗,将欲来风雨遮挡在外。高等级Alpha的显性特征令他要比一般Alpha高大,他也有桀骜不驯的时候,从上战场那一刻起,他就收敛了一切锋芒。长时间的精神压力和信息素紊乱令他在面对其他人时往往没有沟通欲望。 “还有事?” 他颈侧有明晃晃抓痕,是情欲的痕迹。 佘歇将枪支别在身后,静了静,说:“没有,长官。” - 是非常简短的沟通,隔行如隔山,内外科的领域完全不一样,除了唐陪圆这种鬼才什么都沾一点。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月牙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唐陪圆目光一直从高处朝某处建筑物看,那里什么都没有,仅仅铁丝网围成的藩墙牢牢挡住视线。 监狱。 瞿清雨:“有你认识的人?” “一般认识。” “今天是个探监的好日子。” 唐陪圆忽然说:“我们做个交易,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监狱见个人,我会给你一条建议。” 关在南部军事监狱的大多是重犯,无期徒刑起。瞿清雨看了他一会儿,他五官从任何角度都显得浓淡相宜,唇色过渡得淡红。唐陪圆猜测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赫琮山的审批,而他依然答应了:“我陪你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