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本以及笔墨砚台收纳好,整齐地放进书袋里,正要准备起身离开,却见沈万吉带头,五六个学生向着他围过来。 “给霖二叔见礼。”几个人对着沈江霖毕恭毕敬地行礼。 这几人中,沈万吉确实比沈江霖低一个辈分,叫“二叔”是对的,其他几人中,有小辈有平辈,如今却都跟着沈万吉混叫着“霖二叔”。 这些人一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很少与他主动搭话。 想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与今日许多人没来上课有关。 果然,沈江霖便听沈万吉哀求:“霖二叔,昨日先生挨家挨户说了,要清退一批课业不好的学生,我家幼弟也在名单中,可是他才上了两年多学啊!我们昨日哀求了先生许久,先生只说这是侯府的意思,他做不得主。” 沈万吉小心翼翼地觑了沈江霖一眼,继续道:“霖二叔,我们都是一家子骨肉,您能不能帮帮我们,求一求侯爷?侄儿给您行礼了!” 说着一揖到底,心头忐忑不已。 其他几人见状,连忙跟着一起行礼,等着沈江霖的答复。 虽然他们不在被清退的名单上,依旧可以来族中上学,但是家中有其他兄弟被清退了出来,如今家人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希望他们能求得二少爷的怜悯,帮着到侯爷夫人面前说两句好话,说不得就又能回来上课了。 侯府门第太高,一般些许小事,他们也是不敢求上跟前去的,这被族学清退,对侯府来讲可能是芝麻粒大小的事情,可是对他们来讲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原本对他们这些沈氏宗族子弟来说,进族学读书到十六七岁,然后再出来,有天赋的去尝试科考,没天赋的就去侯府下头的产业里谋个差事做做,一年到头好歹有个进项,若是人聪明又精干的,说不得还能做个管事或是账房,都是一条出路。 可现在,有些被清退出去的学生中,只有一个是十六的,剩下的都是十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先不说其中有没有科考天赋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常年在学堂里读着书,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派出去办事,就是人家敢收,他们也不敢放啊! 可若白养在家里几年,这谁家能经得起这般耗? 这沈家族学是从高祖那一辈就传下来的,怎么就到了现在,想起来要把功课不好的学生给清退了呢? 大家心中腹诽、不解、埋怨,甚至有人在家哭天抢地,譬如沈万吉的娘,昨日就想冲到侯府去,讨个说法。 还是被他爹给按住了,怕她说错话得罪人,到时候大儿子还读不读书了? 沈万吉的娘这才消停了些,只是今日他出门前,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沈江霖给说动了,帮着他们说理去。 他娘说:“你们不是同窗都好几年了么?霖兄弟才十岁孩子,你多说几句好话,说的可怜些,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孩又好哄一些,咱们够不上侯府门第,没法去说理,霖兄弟是侯府二少爷,还不能去帮咱们说一说了?” 在沈万吉的娘孙氏看来,侯府就是拔一根汗毛,也比他们的腰粗,何必为了这点花销与他们纠缠?哄好了霖兄弟,侯爷夫人手指头里漏点出来,也就尽够的了。 他娘说的轻巧,沈万吉心头苦笑——他和霖二叔,可一点都不熟。 两人同窗三年,拢共加起来,还没说过超过十句话呢。 况且,小孩好哄?沈万吉直起身来的时候看到沈江霖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着实感觉霖二叔一点都不好哄啊! 沈江霖沉默半晌,并未搭腔,此事他不欲去管。 沈江霖早就有些对族学内的松弛学习氛围看不惯许久了。 沈江霖对生活上是松弛的,他愿意在闲暇的时候去做一些别人认为非常无聊的事情,可以一个人对着一棵树、一朵花观赏半日,可以独自一个人从深夜开始爬山一直到天亮,只为了看一眼朝阳的升起,可以看一本佛经入迷,在寺庙参禅冥思;但是对于学习他一向是认真的,严谨的,可以丝毫不客气的说,从他作为学生开始,他从没考过第二这个名次。 天赋使然,勤奋努力亦不可缺。 所以面对大部分人漫不经心上学的态度,沈江霖实在是无法苟同。 如今他这个渣爹居然想起了“末位淘汰制度”,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事实上也确实有点效果,今日课堂上的纪律和态度就好了很多。 若是因此能给大家长个记性,能对治学带着严谨之态,清退一部分人,沈江霖觉得这并非坏事。W?a?n?g?阯?f?a?布?y?e?????ū???€?n?????????????????? “此事我无能为力。”沈江霖直接绕过沈万吉等人,将书袋背在身上,准备离开。 尚未走出两步,只听“扑通”一声,沈贵生直接朝着沈江霖跪了下来,再次拦住了沈江霖的去路。 “霖二叔,我知道您觉得有些人被清退了出去是活该,但是这不公平啊霖二叔!我弟弟他很爱读书,每天先生教的内容回去后都会好好背诵复习,这次的答题卷子我也看了,是释义错的太多了,还有作的试帖诗也不好,但是他才学了一年,能学成这样在我看来已经是不错了,至少比我当年强多了!若是非要让人退出族学,霖二叔能否用我的名额去换?” 沈贵生着急地看着沈江霖,十二岁的小少年,站着的时候看着比沈江霖高不了太多,如今跪在沈江霖面前,冻的有些皲裂的手想要扯住沈江霖的衣角下摆,可是手刚触碰到那衣料的柔软丝滑就马上缩了回去,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勾坏了珍贵的丝线。 沈贵生穿着一身破旧棉袄,上面用着差不多颜色的布细心地打着补丁,但是凑近了看,还是能看到些微的颜色差异,棉袄的袖子还短了半截,他的手腕有些窘迫地蜷缩着,背也佝偻着,就怕挺起胸膛来,就暴露了他们家里的贫穷和拮据。 沈江霖是有留意过沈贵生、沈贵明两兄弟的。 这两兄弟整日里同进同出,从不和族学里其他同窗嬉戏打闹,就算有时候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就“嘿嘿”笑几声,好在族学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沾亲带故,还算有分寸,兄弟二人也知趣,从不与人起冲突,能避则避,往常遇到了沈万吉这种张扬的,早就离得远远的,没想到今日却是和沈万吉一同来求情。 可见这事,在沈贵生心里,有多大。 沈万吉等人看着沈贵生跪下,心头也是五味杂陈,互相对视了一眼,想着要不要一起跪了还增加一点信服力,却听沉默良久的沈江霖终于再次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走吧,去你家说。” 现下已经散学,过一会儿会有打扫的人前来洒扫,到时候看到这个场面,总归是不太好的。 然后又看了一眼另外几人:“你们家中谁还想上学的,也一同叫过去说。” 沈万吉连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