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腥气弥漫,他全然不顾,直到将碗也舔得精光,方恢复一点力气,愣愣地发呆。 我有名字吗? 我叫,我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九如?姓什么,实在忘了,想不起来了。 九如冷得发颤,只能用力裹紧身上的破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过去又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努力活下去,坚持着活下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另外的动静。 风雪声中,还有另一种呼哧哈哧的喘息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动物正在接近这座破庙,九如吓得坐起来,抱着破布蜷缩在墙角。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庙门被訇然撞开,浓烈的血腥混合寒风倒灌而入,一头遍体漆黑,形似黑狗的野兽撞进来,精疲力竭地倒在空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九如看得目瞪口呆,说是黑狗,可是哪里有这么大的狗?简直跟小马驹差不多大! 可是…… 他忽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可是,这是肉。 是的,冰天雪地里的肉,足以活命的肉。现下这东西受了重伤,破庙里有断裂的柴火,只要拿起尖端,对准它的脖子一扎,神仙难救。 吃了肉,他就可以活下来,而且他会活得很好…… 九如抱起一堆破布,用枯瘦的手腕拾起根木柴,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小心地靠近了巨大的黑狗,它还活着,还在吐着舌头喘气。他探头一望,发现狗肚子上划破了一大道裂口,肠子都要流出来了。 黑狗艰难地睁开一隙眼珠,默默地看着九如。九如不禁吃了一惊——它的眼神,他为何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前世见过? 他手中的柴火当啷落地,黑狗的全身也跟着一颤。 九如与它对视片刻,陷入默然。寒风还在往里吹,他转头看了眼,先去费力把庙门关好,推两块石头挡住。再走到黑狗身前,慢慢蹲下。 狗身上的肌肉抽搐着,紧绷着,好像只要人一动,它便会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口撕在人脖子上。 窸窣声渐响,人确实动了。 ——九如握着破布条,想要费劲地穿过狗的伤口,把还在流血的肚子绑起来。 滚热漆黑的血淌了他半条胳膊,狗似乎十分震惊,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又为什么想救自己的命。 好在狗虽然很大,却不是一般得轻,九如还在发烧,也能把它的身体稍稍抬起来。他用破布条将狗肚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自己同时染了一身的血。做完这一切,他精疲力竭,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睡一会儿……”他自言自语,嘶哑地道,“不行了,睡一会儿……” 乞丐裹着破布,手臂累得发颤,刚一闭上眼睛,便沉沉入梦。 人睡着了。 黑狗的血逐渐止住,它在地上躺了半宿,到底是妖物,身体底子强悍,止住血后,已经能勉强地爬起来,站在地上咔咔咳嗽。 W?a?n?g?址?发?b?u?Y?e?ī???u???€?n?②???????⑤???????M 饿。 妖物混沌的大脑里,唯一旋转着这个念头。 饿啊……饿得受不了了。 它的鼻子在空气里抽了抽,缓缓转头,盯住旁边昏睡过去的活人。 吃掉他。 冥冥中有个声音,蛊惑至极的声音,正对着它的耳朵开口。 吃掉这个人,你就不饿了,吃掉他,你就可以恢复如初,穿过这片风雪,抵达你自己的巢穴。 吃掉他啊,吃掉他吧! 庙外狂风大作,庙里寂静无声。 黑狗死死盯住人,纹丝不动地站着。 第238章 太平仙(二十八) 狗摇摇欲坠,往前走了两步。 它的喉管咳出血沫,星星点点地喷在地上,像另外一场微型的黑雪。狗抬起漆黑无光的眼睛,望着蜷缩在一堆烂布里的人,他正在发抖。 狗怀疑他已经醒了,因此正在恐惧里觳觫。它再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人没有醒,他只是在过度的寒冷里战栗。 耳边的魔魅低语越发急促,黑狗不胜其扰,它猛地甩头,将那些风雪中的杂音甩走。想回头烦躁地撕咬缠身的布条,犹豫一下,终究没有下口。 他救我。 黑狗盯着人。 他为什么救我? 狗试图掀嘴皮子,凶残地龇出獠牙,试了好几次,却没成功。不知何故,它天性中横贯的残忍和暴虐,总对眼前这个人施展不出,犹如泄气一般。它盯着人,却像是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他? 黑狗郁闷地侧过头去,舔了舔渗出布带的血。回头,再往前几步,见人依旧抖索得厉害,它默默站了会儿,“吭哧”一声,贴着倒在旁边,激起好大的灰尘。 九如从梦中惊醒,他迷糊地睁开眼睛,只看见身边黑乎乎一大块,散发着珍贵的暖意,他发出惊喜的叹气声,立刻张手抱了上去。 黑狗浑身的毛竖起来,它“唬”地低声咆哮,极不习惯有活物离自己这么近,奈何人马上就闭眼昏睡,也感知不到它的杀意,想把手抖掉,人也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搂得紧紧。 ……等我恢复力气,就撕着吃掉他! 一觉睡醒,九如闻到一鼻子的血味儿,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将先前那头妖兽抱得死死的,不肯撒手。 他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忙放开手,拼了命地往后缩。狗似乎睡着了,躺在那儿,像座纹丝不动的小山。 离开了最大的热源,九如很快就冷得开始打哆嗦。外头的风雪一直不停,他熬不住多久,再大的恐惧,抵不过一块熊熊燃烧的炭。 犹豫片刻,他又一点点地挪过去,重新胆怯地贴上——黑狗畸形的耳朵弹动一下,发出低沉的威吓声,音波震得皮毛滚动。 “啊……!” 九如赶紧弹开,再往后缩,等了一会儿,见妖物没有其他反应,似乎只是单纯的威胁,寒风还直往身上钻,他接着慢慢挨近,趁狗不备,一把抱住。 狗:“?!” “你……你身上暖和,”九如慌里慌张,紧着狗的耳朵解释,气息吹得狗耳朵发痒,连弹好几下,“实在,冷得受不住了,对不起……” 狗怒极,大声咆哮。 我要吃了你! 然而人只是心满意足地扭动两下,便沉沉地睡着了。 人已经生了重病,狗是妖物,不仅能用鼻子嗅见,还能用几双不规则的眼睛看见人身上弥漫的不祥黑气。最迟这个冬天,他就会死于饥饿和痨疫的摧残。 ……算了,它想。 快死掉,我再吃,现在放着,当存粮。 庙外风雪渐小,人还睡着,狗慢慢站起来,它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瘆人声响,宛如野兽模仿着活人的哭腔,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那是一群野狗。 在这个百年难遇的酷寒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