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枝头悬挂的刺球也成熟了,被日头晒了几月的果子堆满了糖分,又大又圆很是香甜。 常有半大小子结成伴的拿上长竹竿,到后山腰打果子,一路上边走边吃,剥开外头的刺壳,生板栗扔进嘴里,嚼一嚼冒甜水。 采上一筐拿回家,新鲜的板栗怎么做都好吃。 多是在铁锅里翻炒上两遍,等到果壳破**出焦香,有时候都等不到放凉,就塞进嘴里用牙咬开了,板栗又面又甜,唇齿留香。 顾知禧就爱吃这口甜,可炒栗子吃多了又要上火,赵春梅就把栗子煮熟剥壳,在锅里炒透了压成栗子糕,再撒上小把金桂作点缀,一口咬下去香香糯糯的,小姑娘吃得也舒坦。 灶上铁锅里烧着水,栗子冷水下锅,不多会儿就和着滚水一块上下翻腾。 沈柳把方才洗涮的木盆拿过来,用漏勺把煮熟的栗子全数舀进盆子,咚咚咚落雨一样的响声里,栗子落进盆底。 过了遍冷水,煮软的栗子壳就自十字开口处向外翻开,这时候,已经很好剥了。 方才打袼褙的小桌子还没收起来,娘仨就拉了张小板凳,围着桌子坐在一块儿剥栗子。 指尖剥出咔咔声,慢慢溢出来栗子的清甜。 顾知禧嘴馋,剥着剥着栗子就进自己嘴里了,腮帮子一鼓又一鼓,赵春梅笑着说她:“再剥几个,就都叫你吃完了。” 小姑娘难得的脸上有点儿红,她嘿嘿笑了笑,忙把手里剥好的栗子放进了瓷碗里。 要做栗子糕,得多少放些砂糖才好吃,家里糖罐子见空。 眼瞧着盆里待剥的板栗没多少,赵春梅便催着顾知禧去买一两白糖回来,她也好趁着这功夫把板栗压碎。 巷口的粮食铺子不多远,就隔着几道街巷。 顾知禧拍了把手,抖了抖身上的板栗渣:“哥夫,你同我一道去吧。” “啥事儿都叫人家小柳,又没两步路。”赵春梅站起身,把盛着板栗的瓷碗拿到灶台上,趁有余温还不发硬,用木勺子压压碎。 沈柳也跟着拍了把手:“没事儿阿娘,也不多累,我也喜欢同宝妹一块儿。” “你就惯她,以前是她哥一个人惯着,眼下你俩一块儿惯着了。”赵春梅笑着说,“快些回,过会儿就该上锅炒了。” 顾知禧和沈柳齐齐应了声,一道往外头走。 这条路沈柳走过许多回了,很是熟络,天冷下来后,婶子们不多在外面坐着唠嗑了,就剩下看门的黄狗在门边摇尾巴,眼下和沈柳熟起来,也不乱吠了,还凑过来蹭蹭他的小腿。 不多远就是粮食铺子,青瓦灰墙悬着的帷幌正被风吹得晃荡。 门口停着几驾牛车,正在装卸粮食,上回沈柳还和顾昀川坐过这车上书铺,他多瞅了两眼,才跟上顾知禧的脚步一道进了门。 铺子里米面粮油都有卖,还兼卖些大料,铺面虽不多大,物件却码放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桌面上摆着陶土坛子,里头装着花椒大料,地上的竹编大筐子里盛着粮食,各类谷物都齐全,黄豆干干净净的,个个粒大饱满。 店家罗四爷正在铺子里温酒,瞧见顾知禧进门,缓声问她:“顾家闺女,来买些啥?” 都在这一片住着,彼此相熟,顾知禧叫了声人,都没让四爷起身,自顾自到柜面上拿了张牛皮纸握在手里。 调味料盛放在桌角的坛子里,她走过去,把砂糖坛子打开,舀起两勺。 砂糖价贵,寻常人家每回买不了多少,粮铺里就用称药材的戥秤来称。 少了就补些糖,多了再放回去,正正好好称了一两,顾知禧扭头喊人:“四爷,称了一两砂糖,不多不少,您瞧一眼。” 罗四爷正忙着温酒,头都没抬:“瞧见了,你装起来吧。” 粮食铺子离家里近,顾知禧就带上陶罐子一道来了,听见四爷应声,她将牛皮纸一角对准罐子口,沙沙声响,砂糖落进了罐子里,顾知禧封好口,跟着沈柳到柜面上掏铜板付钱。 罗四爷是瞧着顾知禧长大的,当初这小娃娃才萝卜头高,顾昀川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而今顾家小子成亲,她也这么大了。 罗四爷瞧着她乐呵,开口道:“丫头伸手。” 说着,抓了把麦芽糖放到顾知禧手里,他又看去沈柳,笑眯起眼:“顾家小子的夫郎吧,也伸手。” 麦芽糖落进掌心,石头块子似的不多规整,还能瞧见熬糖时,因为膨胀起泡而产生的纹络。 沈柳看着手里的麦芽糖,拿起一颗放进口中,是醇厚的麦芽甜香,他不由得弯起了眉眼:“多谢四爷。” 罗四爷摆摆手:“这有啥好谢的,想吃糖了就来四爷这,管够。” 出了门,外面日头正好,虽然有风却不多冷。 顾知禧抱着糖罐子笑眯起眼:“待会儿就能吃栗子糕了,想想就欢喜。” “我瞧你有吃的都欢喜,小馋猫。”沈柳也跟着笑起来,嘴里的麦芽糖还没化完,唇舌都蔓延着甜。 俩人说说笑笑,才走下青石砖铺成的短阶,迎面就过来个人,该也是到铺子买东西的。 沈柳脚下一个错步,忙拉了把顾知禧的手腕,才没让她和来人撞上。 顾知禧还没出声,那人先气起来,吊着嗓门儿叫道:“你这人走路不看的?” 抬起头,眼见着张熟悉的脸,顾知禧登下就皱紧了眉头:“我看你才是眼睛长在了脑门上,一点儿路都不看!” 对面是个穿绛色襦裙的漂亮姑娘,面若芙蓉、盘发簪花,瞧这妆扮该是成了亲的。 沈柳平日里不多说话,可顾知禧真要挨人欺负了,他定是要护着。 来人明显也没想到是顾知禧,她愣了有一会儿,又看去边上的沈柳,慌忙低下头,侧身往边上走,快步上了台阶。 好半晌,顾知禧都没有动,她瞧着早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气哼哼地捏紧拳头,抱着罐子闷头就往家走。 沈柳忙跟了上去,给猪崽似的小姑娘拉住了,轻声问她:“这是咋了?” 见顾知禧咬着嘴唇不言语,沈柳急起来:“是撞疼了?我瞧瞧。” “没有。”顾知禧性子直,有啥说啥,可今儿个却咋问也不说话。 这小姑娘平日里多不生气,只有遇着……沈柳试探着问:“是因为你阿哥?” 顾知禧明显皱了下眉,她吸了吸鼻子,哼哼了一声。 第30章 顾昀川送香囊 “当初我阿哥还冒雨给她送过香囊呢, 她就那样!” 闻声,沈柳心口一紧,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想着, 这姑娘该不会是顾昀川的旧相识吧…… 是了, 像顾昀川这样的男人,该是有许多人心悦他。自己不就是么,话都没说过半句, 就念念不忘地记了许多年。 可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