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扛得住。 门用绳子缠紧,往上一拉就开了,门板子用草帘子裹了两层,缝隙里塞着碎麦秸,还是漏进丝丝冷气。 往里头瞧,棚子收拾得很是干净,连牛臭味都淡。拴牛桩子裹了层干麻布,地上铺的麦秸有新有旧,潮气重的角落撒了草木灰。 一大一小两头牛正偎在一块儿,石槽沿儿上结着薄冰,母牛吃两口草,小牛就过来蹭一蹭,顶亲热的。 沈柳仔细瞧了瞧小牛犊,他虽没养过牛,可给富户做工时倒是见过,这小牛犊比寻常犊子骨架要宽,也胖上不少,四条腿粗得小柱子似的,蹄壳油量泛着铁青。 见范大进门,亲昵的哼哼两声,一双眼珠子琥珀似的亮堂,瞧着就聪明。 这牛好,精神还漂亮,沈柳一眼就瞧上了。 范大伸手摸了摸小牛犊,转头看向沈柳:“小、小公子买牛,是、是做啥用啊?” “家里相公早晚要做工,平日里接送他,到了春秋时帮着翻地做做活儿,家里的地也不多大,总共不到五亩,不多累。” 闻言,范大点了点头,又把俩人叫近了来瞧:“这、这买牛,得会看。” 家里的牛好,即便别个只是来瞧一瞧,他也要给人讲清楚。 老话都说“牛长马短”,买牛犊得买腰身长的,这样的犊子才能长成大牛。 就连买牛的季节都有讲究,秋冬得买肥硕的牛,夏秋两季草木好,牛吃得饱,这会儿最好长膘,壮实丰满了才好过寒冬。 要是秋冬的牛就瘦骨嶙峋,多是有病难治,到冬冷起来,怕是挨不到春就得病死。 范大又扒开小牛犊的嘴给人瞧牙,他家的牛犊是头小公牛,正是调皮闹人的时候,被范大烦紧了,蹄子跺在地上啪啪响。 范大没法子,拍拍它脑瓜,同沈柳和顾知禧道:“闹、闹脾气,不叫看了。” 沈柳瞅着它心里欢喜,忍不住摸了把,小牛犊不认生,甩了甩尾巴。 正说着,外头起了天风,呼啦一声骤响,吹得茅草屋顶都翻了起来。 几人忙出了牛棚,就见日光疏散,天色发灰,大风鬼哭狼嚎,卷着雪粒子呼啸着砸上牛棚的夯土墙。 顾知禧摸了把脸,看向沈柳:“哥夫,这是下雪了吗?” 沈柳瞅了眼雾蒙蒙的天,细密的雪粉狂舞,真的下雪了。 范大搓了把手:“要、要是不急走,进屋、屋里避会儿风?” 顾知禧是个闺女,沈柳又是个哥儿,不多好往陌生汉子家里进。 他忙解释:“我、我夫郎在,婶、婶子也在,我、我到灶房里待,不进屋。” 天骤然冷了下来,俩人穿得都不多,棉帽也没戴,只这一会儿脸就冻得通红,沈柳有些犹豫,看去顾知禧,小声同她商量。 也不知晓这风雪几时能停,顾知禧抿了抿唇:“那我俩借地方避一会儿,风小些就走。” “打扰了。” “不、不碍事。” 轻轻推开门,掀开厚门帘,正对着是个小堂屋,放着八仙桌、红木椅,侧面才是卧房。 范大叫俩人在堂屋里等一等,他去同夫郎说一声。 薄木门不多隔音,能听见范大结结巴巴的说话声。 不多会儿,门就开了,汉子叫俩人进屋坐。 屋子里阿婆和陈景都在,陈景坐在床里,头上裹着保暖的棉抹额,襁褓里有个才满月的小娃娃,眉心红红的一点,是个小哥儿。 这会儿吃了些米糊,已经不哭了,阿婆拿着小波浪鼓敲一敲,他就转着眼睛咯咯咯的笑。 范大伸手摸了摸陈景的被子,缓声问:“冷、冷不冷?给你换、换个铜壶。” 陈景还气着,说不出好听话:“冻死得了。” 因着阿婆在逗宝宝,他块头大坐不下,就蹲到地上,伸手将陈景的手握紧了:“不、不能说这话,长命百岁。” 陈景哼哼一声,将铜壶掏出来给他。 沈柳和顾知禧身上寒,怕过给人,不多敢往床头靠,就在门边站着。 嘎吱一声门合起来,范大出去了,陈景才朝俩人看过去:“拉把椅子坐嘛,边桌下头有。” 俩人道了声谢,可才坐下来,沈柳就闻见股若有似无的药味。 他偏头瞧了瞧,正见边桌上放着喝尽的汤药碗,没及时收走,在碗底结成了块。 不知道这药里放了些啥,闻着尤其难受。 他面色灰白地咽了口唾沫,实在忍不住,同顾知禧道:“我去瞧瞧外头风雪停了没有。” 听人应声,忙快走了几步推门出去。 屋外头山风呼啸,竟是比之前还冷了不少。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实在忍不下,蹲在墙角干呕起来,却是什么也吐不出。 沈柳心里慌得要命,他身子向来硬实,就是前两日起低热也没这样,可眼下竟然吐了,怕不是真得了重症吧。 他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才嫁了个知冷知热的相公,就发了重病。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糊了一脸,就听边上一道声结结巴巴地传来:“你、你不碍事吧?” 沈柳看过去,范大手里抱着铜壶,避嫌避出八丈远。 他摇摇头,伸手抹了把发红的眼睛,就听那汉子又道:“你、你这身子,家、家里人咋放心你出门的啊?” 沈柳心口发紧,咬着嘴唇看过去。 范大局促地咽了口唾沫:“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风、风冷着了,对娃儿不好。” 沈柳愣住,耳里嗡的一声长鸣,娃儿…… 第46章 一篮子鸡蛋 沈柳阿娘走得早, 打小跟着阿爹做活儿,养得糙,没人教过他这些。 况且他是个哥儿, 本就比寻常妇人难生养, 又少时累着身子, 孕痣比旁的哥儿都淡,他从没想过自己是怀了娃儿。 沈柳紧着抽了一息:“这、这是有了娃儿了?” “你、你不晓得?”范大本就口吃,这会儿更是难说出句完整的话, 只道,“景哥儿怀、怀实儿那会儿, 就、就这般吐。” 见沈柳一脸茫然, 范大皱了皱脸:“我、我也说不多清楚, 屋头婶、婶子和夫郎都在,要、要不……” 话还未说完,沈柳张皇地摇了摇头, 指尖抠紧了衣边,他也不知道为啥,心里没着没落的有些慌, 不想叫宝妹知道。 范大看他眉头紧锁,想这小哥儿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别家的事儿他不好打听,只道:“你、你进屋里坐吧, 外头风冷。” 沈柳点了点头,撑着腿站起身, 缓缓进了屋子。 一直到申时, 风雪都还未歇,看这样子, 怕是要下到夜了。 沈柳和顾知禧忧心忡忡,商量着冒雪回家,要么真等到晚时,雪厚封路,该回不去了。 因着有别家夫郎